在一般人心目中,活著時好好地活著,死去做鬼呢,好好地死去,倘能避免惡死,避做惡鬼,也就夠了:十五種善生,僅一條「意欲所求皆悉成遂」〈心想事成〉;一條「非惡死也即善死」〈好死不如賴活,惡死不如善終〉,其餘還有何他求呢?但求陰間行政部門查明真相不要受賂、不要犯錯、不要誤判,什麼枉死啦,放生啦,還魂啦這類常犯的錯誤,盡量避免,什麼「生死勾押推勘」,什麼「簽押」,什麼「增延福壽」,也盡是沒三小路用的繁瑣手續,大可不必了。什麼化生、卵生、濕生,都可歸入十五種善生裡頭去。
「閻羅」,可說在民間傳統信仰中極為普遍的,或稱閻王爺,過去民間常說「死去見閻王!」「七十三,八十四,閻王不叫自己去。」(現在有人這麼說:「沒到九十九,誰也不能走」〉,但壽數若已盡,誰也拿它沒法);「某人到閻王報到去了」;它的梵文作Yamaraj,簡稱為閻羅,它原為古印度信仰的一位神祗,係「幽冥界之王」。中國化後變成十大閻羅王,下有六曹、判官、無常、無常等,案察善惡以示報應,或勾魂追命以示懲罰,被道教吸收配以鬼教體系,增加懾人之力。殿內有十八層地獄,按罪行,一層比一層慘烈,生時虐待父母的,以具體不孝行為受到報應;跟父母瞪眼的,就用鈎子吊眼睛;不聽話的,就被割耳或吊耳,動手打父母的,則必被剁手或釘手,令人觸目驚心。常聽人說或自言自語:「活見鬼!」「真是見鬼了!」人世間現實生活的社會生活群相,在許多不名究裡的情況下,鬼裡鬼氣的事情,會突然發生。世人滴咕著鬼事、鬼戲(鬼情節)會「真實的」活現在陽世間。蓋人有悲歡離合,最大的離叫大別,在你我觀眾的戲裡了了,導演叫他(她)死了,不然觀眾會問,那個人怎麼啦;人有苦有樂,有愛有恨,有時用人世生活的原貌(當然要經過藝術的概括提煉處理或曰典型化)反不及用鬼戲的方式表現來得更無拘無束,任意放達、淋漓盡致。因而古今這類戲目不斷重現,人們並不厭倦。似乎在異次元世界,人們的思想情感才來得更真實,表現的更徹底。《紅梅記》(《劍嘯閣新改紅梅記》)中李慧娘若不進入異世界,怎得和裴生相愛?她怎敢於同一代奸相賈似道抗辯,向他復仇?說穿了,這些形象,是吐露大眾長期積澱在心底想說而不宜直說、想做而不宜直做的本能性情和心聲的抒解和釋放。明代徐渭(1521~1593)《四聲猿•狂鼓史漁陽三弄》一戲裡,他借鬼域痛罵當世,暢快淋漓一腔激越,令奸雄膽裂可爲千古快談,鐵骨錚錚。幽冥世界是社會生活及人情世態,透過民間信仰民間生活的變相,而形成的審美再現。我們甚至可以大膽地說,假設中國戲曲離開了民眾的信仰習俗、離開了民眾生活情趣的連結,離開了戲曲審美創造的客體(觀眾),主體(作者與演員),那戲曲就衰亡了,甚至說,它根本就不可能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