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民間,從來就不存在有純粹的宗教,道、佛雜糅民間信仰混合在一起,你泥中有我,我泥中有你,這類信仰長在廣袤的土壤裡。
在《韓湘子度林英妻》一劇中,我們可窺見一斑。該劇,寫韓湘子結婚才三天,便到終南山出家修行,其妻林英思念夫君,與丫環來到後花園燒香,祈禱丈夫早日歸家與她團聚。
韓湘子變成一和尚向林英化齋,暗中試探她對自己是否忠誠。林英不知和尚乃丈夫所變,請他給丈夫帶信,信中表達無限思念。
韓深受感動,變成土地,來到花園裡,勸林英多行善事,廣積陰德,神佛自然會保佑她。林英想念丈夫,飯茶不思,病倒在床。丫環請來藥王為林英切脈看病,藥王為她開立處方,寫道:
心煩意亂長相思,多氣少血飢不食。
首烏人參躡空草,相隨仙道湘子去。
韓湘子得知妻子病重,連夜從終南山回到家中,他給妻服下躡空草【傳說中的仙草,食之可騰空而行。《洞冥記》:有掌中芥,葉如松子……食之能空中孤立,足不躡地,亦名躡空草。《鏡花緣》第九回: 多九公 道:此是躡空草,又名掌中芥,取子放在掌中,一吹長一尺,再吹又長一尺,至三尺止。人若吃了,能立空中,所以叫作躡空草。】,夫妻二人升天而去。
從劇情看來,無疑是道教的故事劇,但它雜有民間宗教和佛教的因子。在我國的宗教譜系中韓湘子屬道教神祇;士地,源於遠古時候對土地的崇拜,屬於民間宗教神祇;和尚,則為佛教對僧人的稱呼。劇作家並不理會他們分屬不同的三種宗教,讓韓湘子一會兒變成和尚,一會兒變成土地,一會兒又升天而去,把他們生拉活扯地寫在一塊,寫在一劇中,倘若我們去苛責作家的水平,不如說,把道、佛和民間宗教雜糅在一起,更有利於吸引各種不同信仰的觀眾,而觀眾的多少,與戲班子的聲譽和民間藝人的收入。
另一齣戲《花仙劍》,則更為生動的表現了人際間宗教的天人關係。故事發生在漢代,傳說花姑娘原為仙女下凡,變成一把芙蓉寶劍,皇帝將之賜給財翁爺,財翁爺把它作為飾物掛在客廳牆上。芙蓉寶劍相當委屈,常在牆上哭泣,財翁爺認為不吉利,將它窖在花園中,並在上頭栽了一株芙蓉花。他的朋友陳秋連經常來花園玩,在花下飲酒,酒酣情暢,便將酒倒在花下,並深情地撫玩著芙蓉花。日久天長,芙蓉得到酒的滋潤和陳秋連的顧惜,變成一個美麗的少女,來到書房陪伴陳秋連。聖母娘娘在雲端看見,不由大怒,派遣天兵天將拿下花仙姑,以其私配凡夫罪,要將她處死。桃花、李花、梅花、桂花等百花一齊爲花仙姑求情,聖母娘娘才稍稍息怒,改將她發配到揚州城看守野花。不久,陳秋連爲功名前往金華,與花仙姑不期而遇,復又失散。花仙姑懷念舊情,不顧禁令,駕雲前去,追趕陳秋連。芭蕉葉修煉成精的巴士龍通過占卜,得知花仙姑要途經他修道的仙山,竟生出邪念,欲強留花仙姑作為壓寨夫人,花仙姑與其厮殺,兩造正打得難分難解,恰巧陳秋連路經此地,幫助花仙姑殺死了巴士龍,巴士龍頓現原形(芭蕉葉),陳秋連與花仙姑齊赴揚州,共締良緣。這是個古代戲劇的常見模式:仙女思凡,與人相戀,玉皇大帝或王母娘娘發現,認為違反了天庭戒律從中作梗將其拆散。二人經過一番抗爭,終於衝破重重阻力,獲得幸福美滿的愛情。
這古老又常新的戲劇模式,包含著深刻的內涵:中國民間信奉的神佛,並未超凡入聖,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佛,而是人格化情感化了的神佛。他們也像凡人一樣具七情六慾,嚮往著追求著幸福美滿的愛情;有凡人的思想情感和性格。天庭則喻為強固的封建宗法勢力,玉皇和王母是其化身。反應了現實生活中對人性與愛情的扼殺。
宗教的世俗化和神佛的人格化,在很多的劇目特別是插戲中有所反應,這是一個宗教精神的一個特點,也是爭取觀眾的一種手段。因為對於廣大的觀眾,世俗化的神佛形象較之神聖化的神佛形象,無疑地更具有吸引力。這也說明一個人們釆取的實用主義的宗教態度,遇到事情災禍疾病即求神拜佛,平時則把它忘得一乾二淨,正是「平時不燒香,臨時抱佛腳」。
當然,這使得有些人,心靈深處,呈現出不同程度地,一種非宗教甚至是反宗教的傾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