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宋南渡時期研究


指導老師:胡瀚平 教授


學生:汪苑霆



前言

每一文體之演進,均由不自覺而自覺,由自然流露而有意刻劃。詞源於晚唐、五代,到了北宋詞體待拓展,尚未完備,南宋時期已有較完整的脈絡。而從北宋過渡到南宋的這段時期,則成為承先啟後的黃金時代。


王兆鵬《宋南渡詞人群體研究》提出創作範式的概念範疇,將各個時期的詞人放在同一層面、同一鏈索,描繪唐宋詞的發展,其中南渡詞的部份僅有提及感事紀實的深化,而未詳加說明。


本文將以「宋南渡時期」作為主軸,來探討這段期間宋詞的流變。以了解在北宋被視為千篇一律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綺豔之作,是如何兵戈的南渡時期扭轉其頹勢,打造出南宋詞的盛況,並成為詞史重要的環節。



南渡詞人定義

本文論及南渡詞作的轉變,首要任務即為此時期的南渡詞人做區分。過去許多文獻,將「南渡」及「南宋」兩者混為一談,並未作區隔。筆者認為「南渡」應為時代中的過程,而非單獨一個時代。所謂的「南渡」是靖康二年(一一二七年)徽、欽二宗遭劫,即「靖康之難」後,康王於南京即位,政治中心至開封移到杭州。


本文論及南渡,其中所指涉的詞人是指曾經歷過南北宋過渡且年滿二十歲的詞人。這些詞人他們曾處於安逸的北宋時期,後靖康之變被迫南度,而後生活在南宋。中國二十歲為成年,此年紀的人已能覺察國家苦難,對國事的關懷、感情都較為濃厚。由於政局巨變,漂泊流落,使他們頗多家國和身世之悲,發於詞中,多有淒苦和哀嘆的感傷,詞風發生明顯的轉變。故本文界定的對象以徽宗大觀元年(一一O七年)以前出生。靖康二年,即建炎元年(一一二七年)已年滿二十歲的南渡文人群


詞在北宋已經極為興盛,到了南宋更是蔚為潮流,詞家也隨之輩出。《全宋詞》以時代先後收錄詞家,共計南渡時,南渡詞人最年長的是邵伯溫,最年輕的是高登。符合定義,年滿二十以上者約有一百二十人左右,可見至北宋過渡南宋這段期間,南渡詞人已見勢成長。



南渡時期對詞家的影響


()
政治背景

北宋初年實施中央集權政策,人民相對有較安定的環境來從事生產,工商業的繁榮,使社會經濟得以發展。故北宋這一百多年的歌舞昇平,使統治階級、文人等都陶醉於安樂中。商業發達,城市成為交通樞紐,其繁榮盛之況據孟元老《東京夢華錄》序:


舉目則青樓畫閣,金翠耀目,羅綺飄香。新聲巧笑於柳陌花衢,按管絃於茶坊酒肆,八荒爭湊,萬國鹹通。


隨著城市繁榮,商人、業者等各色人物流入城市,娛樂場所也相映而生,如勾欄、瓦舍等。孟元老《東京夢華錄》卷二:


街南桑家瓦子,近北側中瓦,次裏瓦,其中勾欄五十多座。內中瓦子,蓮花蟛、牡丹棚,裏瓦子,夜叉棚、象棚最大,可容數千人。


然靖康之亂的發生,金兵攻陷汴京擄走徽、欽二帝,北宋一百多年來的安定也就此結束。過去繁榮的都市成為空城,人民一夕間失去安逸生活的依靠。異族的入侵,造成國土喪失、人民流離,處處可見國破家亡的悲痛。


一些有志之士及愛國將領主張舉兵抗戰,然而宋高宗及秦檜等人主張和戰,希望求得苟安。面對這些仍舊過著窮極奢侈生活,棄國家民族生死於度外的享樂者,那些愛國的志士及詞人,將他們的情感表現於詞中,揭露及痛斥這些不顧國勢安危的奸臣,希望藉由喚醒群眾來反抗這些昏庸的統治者。龍沐勳在《兩宋詞風轉變》曾言:


南宋初期之作者,惟務抒發其淋漓悲壯之情懷,不暇顧及文字之工琢,與音律之協否,蓋以純粹自為其『句讀不葺之詩』,是東坡諸人之作,尤為解放,亦時會使之然也。宋南渡以來,既以時事關係,與樂譜之散佚,不期然而詞風為之一變。


南渡後的這些作品,充滿詞家悲痛與憤恨的真情,無暇顧及嚴謹的格律與字詞雕琢,與大難前婉約、雅麗的路線相逕,詞人已不追求文字音律。而開始著重內心的抒發及愛國思想。



()
社會因素

詞人生活於社會中,其生活與思考也與社會因素息息相關。社會型態廣泛,大致商業經濟、小至地方習俗,身處於社會的詞人,將當時發生的情況書寫於詞作中。本節將針對宗教信仰、文壇風氣對南渡詞作的影響來做論述。



1.
在社會動盪、人心惶恐的時代,宗教信仰往往成為人民心靈上的寄託與撫慰能量。宋代的宗教以佛道最盛,佛道思想對於南渡詞人的影響也最為深遠。佛教原為唐代國教,到了宋代仍受到尊奉,真、徽二宗為道教之盛世。然宋代為趙氏,自然不能奉老子為祖,故真宗另創道教之祖趙玄朗,並昭告天下,徽宗甚至冊封自己為教主道君皇帝。後雖有靖康之難,然在皇帝提倡下,道教的風俗逐漸在社會上產生效應,早已成為國人的風俗習慣,絲毫未因國難而衰微。

除道教蔚為一尊,佛教在此時期也迅速發展。徽宗時由於篤信道教,曾一度打壓佛教,使佛道合流,將寺院改為道觀,企圖將佛教予以道教化,首先是在大觀四年,詔:「士庶拜僧者,論以大不恭。」到了宣和元年,又詔:「佛改號大覺金仙,餘為仙人、大士。僧為德士,易服飾,稱姓氏。寺為宮,院為觀。」改女冠為女道,尼為女德。」然排佛時間並不長。南渡後雖對佛教多有限制,僧數減少,但佛教於北宋時已奠定基礎,佛教仍保持一定盛況。



2.
文壇風氣方面,北宋時周邦彥繼承柳永的形式主義,成為格律派代表。在字詞上的雕琢、聲律上的講究,都極盡心思。北宋末年,諸家詞人之作都深受周詞影響。然靖康之亂後,這類注重聲律、文字等藝術技巧,忽略內容、情感思想的作品已不符合時代的需求。取而代之的是蘇軾那種,以詞來表現慷慨激昂,有思想、有個性的豪放詞,其詞風成為動亂中詞人的效仿對象。

宋代理學興起,「即物而窮其理」的科學精神影響到文學,文人對生活周遭那些不特殊的事物開始給予關注,極為平凡的雜事成為詞人寫作的題材,不再侷限於男女悲歡離合,詠物詩詞至此蓬勃發展起來。



()
地理環境

文學作品與地理環境息息相關,這些當地的美景,供給作家許多美麗的素材,如楚辭中那些名山大川,奇花香草,都是南方地帶特有的產物,《文心雕龍‧物色篇》有言:


若乃山林高壤,實文思之奧府,略語則闕,詳說則繁,屈平所以能洞見風騷之情者,抑亦江山之助乎?


很多南渡詞人在北方的作品與到南方後之作有很大的轉變,政治變亂為很重大的因素,除此之外地理環境的改變也是重要原因。面對國破家亡,詞人迫於無奈遷居異鄉,然而新環境在氣候、景觀上皆與過去截然不同,這種身處異鄉的心境與不適應,與內心的悲慟交互作用,反映在作品中是對新環境的疏離、無法產生認同感,並對故居的產生懷念。周曉琳、劉玉平在《空間與審美-文化地理視域中的中國古代文學》一書中言:


作者關於故鄉的記憶表像作為十分重要的參照物,直接影響他們對日後新居住環境的認知和判斷。異鄉的每一處景物都可能成為記憶表像的對比物……那些無法與記憶表像對應、重合的他鄉景物,因其明顯的異質性而與作家既有的環境感知相悖,故受到主體意識的排斥和情感的疏離,每當於此,異域之景便成為遊子思鄉之情的引發物。


舊有的主觀意識,使得異鄉的景物在作者眼中成為排斥或抒發內心感慨的對象,藉由眼前的景物抒發「山河之異」的悲嘆,南方景物成為詞人移情的載體。



宋南渡後詞作的開拓與轉變

在上一節中論及南北宋交替之際在政治、社會、環境等背景改變後對詞人的影響,本節中將探討南渡詞人其作品的共同特色。藉以釐清南渡後,詞人在書寫作品時,內容上的開拓與轉變。



()
詞作內容境界擴大

詞自中唐萌芽,歷經晚唐、五代的發展,至北宋時期雖有溫庭筠、韋莊等大家出現,然寫作的題材仍狹隘。胡適《詞選》:


這個時期的詞有一個特徵;就是這兩拜年的詞都是無題的:內容都很簡單,不是就是離別,不是綺語,便是醉歌,所以用不著標題;題底也許別有寄託,但題面仍不出男女的豔歌,所以也不用特別標出題目。


從胡適的話可知,中唐至北宋詞的題材不外乎是男女離別感懷,醉歌綺語的「小道」之作,鮮少能藉詞作突顯詞家性格或寄託寓意的作品。直至蘇軾的出現,其繼承張先自日常事物出取材來吟詠,擴大詞的境界。胡適《詞選》:「他(蘇軾)只是用一種新的詩體來做他的『新體詩』。詞體到了他的手裡,可以詠古,可以悼亡,可以談禪,可以說理,可以發議論。」南渡詞家受到蘇軾詞風的影響,加之南渡後活動空間變的廣闊,日常生活題材也拓寬,詞境開拓的更寬廣,小至日常生活的吟詠,大至對國家滅亡的慷慨憤恨之聲,皆從作品中得到紓發,詞至此不再被視為文學上的「小技」。



()
詞作充滿民族意識

金兵南侵後,宋北方江山盡失,不得已而南渡,忠義之士心懷復國熱忱,強烈的民族情懷、慷慨悲壯之聲發於詞中。《詩序》:「〈黍離〉,閔宗周也。周大夫行役,至於宗周,過故宗廟宮室,盡為禾離,閔周室之顛覆,徬徨不忍去,而作是詩也。」在亂世中的黍離之悲,南渡詞人亦藉詞作展現對故國的憑弔之意。如:朱敦儒〈蔔運算元〉:


旅燕向南飛,風雨群相失。飢渴辛勤兩翅垂,獨下寒汀立。  鷗鷺苦難親,矰繳憂相逼。雲海茫茫無處歸,誰聽哀鳴急。


詞人將自己比喻成燕子南渡過冬,與燕群失散無處可歸的焦急哀鳴。表達出在南渡一片亂離中,與親人失散孤寒交迫,失去故土後流離失所,面對天涯茫茫卻無處可歸的哀痛。又張元幹〈蘭陵王〉(春恨)後兩段:


尋思舊京洛。正年少疏狂,歌笑迷著。障泥油壁催梳掠。曾馳道同載,上林攜手,燈夜初過早共約。又爭信漂泊。  寂寞。念行樂。甚粉淡衣襟,音斷絃索。瓊枝璧月春如昨。悵別後華表,那回雙鶴。相思除是,向醉裡,暫忘卻。


上片詞人描寫自己年少輕狂,飲酒高歌,「障泥」、「油壁」、「上林」皆顯示出詞人在國變前生活優渥的景況;下片筆鋒一轉,道出今時今日的流亡生活,過去的繁華景象只能透過相思得到紓解。詞題是春恨,「尋思舊京洛」一句刻畫出過去在國都春遊的情景,「舊」字也寓含作者對今昔非比的感概。


南渡詞人其詞作所傳達的不僅是對故土的懷念、感嘆中原淪陷、國家身世之悲,亦有慷慨壯烈之士眼見國家危及,朝廷卻對苟且偷安,故藉由詞作表達對「外敵」及「奸臣」的譏諷,期望藉此能提升軍士志氣,立志家園。如:李綱〈水龍吟〉(光武戰昆陽)


漢家炎運中微,坐令閏位於分據。南陽自有,真人膺曆,龍翔虎步。初起昆城,旋驅烏合,塊然當路。想莽軍百萬,旌旗千里,應道是、探囊取。    豁達劉郎大度。對勍敵、安恬無懼。提兵夾擊,聲喧天壤,雷風借助。虎豹哀嗥,戈鋋委地,一時休去。早復收舊物,掃清氛祲,作中興主。


李綱藉由漢光武帝之例來勉勵君王,期盼宋代的君王亦能效仿漢光武帝中興復國,恢復中原,又藉劉邦之例勉勵君王面對外敵應無所畏懼,鼓勵舉兵出戰,指揮將士恢復故土。「早復收舊物,掃清氛祲,作中興主。」一句,可見詞人對收復故土,重新入主中原的期盼與決心。



()
詠物詞的興起

在中唐以至北宋前期,詞大多被視為用來言情的「小道」,很少有人用來詠物,即便是詠物也僅是即景抒情,後受到理學「即物而窮其理」的影響,宋人「靜觀萬物」、「民胞物與」的胸襟,及「即物窮理」、「格物致知」的精神,詞人開始重視外在事物,以景而寓晴,詠物詞為之大興。宋代文學以「詞」為主流,學術則是「理學」獨占鰲頭。兩者看似互不牽涉,事實上,處於同一個時代背景,文學家間往往互相的交流、影響,詞與理學間也產生連結。南渡時期又因時勢政局的影響,詠物詞成為詞人寓志寄託的所在,有別於前人同類作品。況周頤《蕙風詞話》:


詞貴有寄託,所貴者,流露於不自知,觸發於弗克自己。身世之感,通於性靈。即性靈,及寄託,非二物相比附也。橫亙一寄託於管之先,此物此志,千首一律,則是門面語耳,略無變化之陳言耳。


以性靈語詠物,以沉著之筆達出,斯為無上上乘。


在況周頤看來,好的詞應含有寄託,並且能夠透過詞來抒發自己,寄託的物品應能成為詞家自我人格精神的化身,既能寫出物品的特性又可寄懷作者的性情,人與物不著痕跡的合而為一。南渡詞人中,李清照的詠物詞尤為突出,其中《孤雁兒》一首:


藤床紙帳朝眠起,說不盡、無佳思。沉香斷續玉爐寒,伴我情懷如水。笛聲三弄,梅心驚破,多少游春意。    小風疏雨蕭蕭地,又催下、千行淚。吹簫人去玉樓空,腸斷與誰同倚?一枝折得,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


這首詠梅是作於趙明誠死後,李清照獨自一人流落異鄉,在初春的早晨見梅花盛開,卻無所寄,觸景生悲,藉此抒發悼念丈夫之情。作者將自身的情感與梅花的生命合而為一。寫笛聲驚破梅花,梅花盛開春意乍現,然詞人卻「無佳思」、「情懷如水」,在一片春意盎然中,與詞人淒苦慘澹的形象形成兩相對照。既然作者與梅花合而為一,王兆鵬認為「梅心即我心,我心即梅心。」故「梅心驚破」,亦為「我心驚破」;「小風疏雨蕭蕭地,又催下、千行淚」,雨滴打在梅花上,彷彿梅花也跟著流淚,此時又與人的意向交融,「花」淚流,「人」亦淚流,兩者皆是從「心」流出,點出詞人在觀看花時,想起自己然一身,只能與梅花共悲悽。



()
詞作中融入佛道典故、用語、思想

由於政治上的動盪,百姓內心惶恐不安,宗教具有撫慰人心的效果,此時佛、道也成為詩人心靈上的寄託。外在環境無法讓百姓安心,佛教以內心自證的禪修方式,受到百姓的喜愛。在動盪中,道家鼓吹長生不老的內丹修練,也成為新潮流。這些佛道觀念影響到詞人,在作品中常可見使用宗教典故、用語,甚至影響詞人的心境傳達出超脫曠達的感受。


在南渡詞人中,一些佛道教的典故、思想開始出現在詞作中。朱敦儒〈水調歌頭〉:「冀望封侯一品,僥倖昇三島,不死解燒金。、王廷珪〈雨霖鈴〉:「蓬萊又還水淺」、周紫芝〈漁家傲〉:「夢疑身在三山島。」都提及神話中,神仙所居住的十洲三島。另外,道家煉丹術、求長生不老的修養方式影響到詞人,詞作中也出現不少有關煉丹服食的內容,從這些作品可知,道教的煉丹在當時之興盛。曹勛〈宴清都〉:「朱顏內鼎丹就,喜自得、長生妙有。」、〈玉連環〉:「遙殿神仙,緩聞鈞韶奏下,歌舞雲邊。」王廷珪〈臨江仙〉:「多年鉛鼎養青虯。」、張元幹〈沁園春〉:「神水華池,汞鉛凝結。」內容提及與佛教的器具、思想的作品也不在少數,李綱〈感皇恩〉:「片時清夢,又被木魚驚覺。」,鄧肅〈臨江仙〉:「獨宿禪房清夢斷,雞聲喚起晨鐘。」或是藉詞傳達佛教普渡眾生的觀念,蔡伸〈踏莎行〉:「願垂方便濟眾生,他時同赴龍華會。」


佛道對詞人的影響,除了如上述作品中有提及相關典故或器具外,影響更深遠的,應該是佛道成為詞人心中的寄託歸依。南渡後有部分詞人在亂世中選擇從官場隱退,走向大自然寧靜、和諧的世界,感受另一種超脫曠達的人生觀。如:李綱〈水調歌頭〉:「物我本虛幻,世事若排諧。功名富貴,當得須是箇般才。」朱敦儒〈驀山溪〉:「行到路窮時,果別有,真山真水。」、〈鷓鴣天〉:「尋汗漫,聽潺湲,澹然心寄水雲間。」陳與義〈清平樂〉:「無住菴中新事,一枝喚起幽禪。」


這些詞人對眼見百姓生靈處於動盪不安的時代,欲有所作為卻又受到奸臣所迫、或是仕途上遭受打擊、被貶謫,這些不幸、苦難使得詞人開始回歸自然尋找生命的出口,從戰火煙硝中進到恬然幽靜的山水中,聽著古寺鐘聲及潺潺流水,在宗教上找到寧靜的方向,並從中得到精神的寄託。



()
南方色彩

靖康之難後,政治中心轉移至南方,原本住在北方的詞人也被迫跟隨政府渡江。到了南方,在地理環境及氣候上都與北方大相逕庭。處在這樣的環境下,渡江的北方詞人也逐漸受到影響,連帶的作品也不同於以往,開始具有南方的色彩。


朱敦儒〈驀山溪〉:「東風不住,幾陣黃梅雨」〈柳梢青〉:「梅蒸乍熱,無處散策」向子〈鷓鴣天〉:「誰知瘴雨蠻煙地。」詞人到了南方,首先感受到的必定是南北氣候極大的差異,尤其是南方春末夏初之際所特有的黃梅雨。陰雨綿綿的天氣,造成煙霧瀰漫的景象,對新環境的不熟悉,南方山水成了詞人眼中成了「蠻」地。因應氣候不同,南北方的產物也有顯著的差異,一些南方植物「梧桐」、「芭蕉」、「榕樹」等,開始出現於這些詞家的詞中,如周紫芝〈鷓鴣天〉:「梧桐葉上三更雨,葉葉聲聲是別離」,李清照〈添字醜奴兒〉:「窗前誰種芭蕉樹,陰滿中庭。葉葉心心,舒卷有餘情。」


中國南方因河流多,舟船自然成為主要的通工具,居於南方,詞人來往交通必須使用舟船李清照〈武陵春〉:「聞說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。只恐雙溪蚱蜢舟。載不動、許多愁。」,雙溪是金華縣江名,唐宋時期文人們遊覽的勝地。詞人藉由搭載人來人往的舟船,卻反而載不動自己的愁緒,不僅流露出自己的哀絕,也點出南方之景象。又如朱敦儒〈采桑子〉:「扁舟去作江南客,旅雁孤雲。萬裏煙塵。回首中原淚滿巾。」遊子即將離鄉遠去,交通以不再是北方人熟悉的車馬,而改成扁舟,中國交通「南船北馬」的特性藉由南渡詞人的作品展露無疑。



結語

南渡的詞壇中,出現北宋蘇軾、周邦彥,南宋辛棄疾、姜夔等匹敵的大詞家,然對南渡詞人作品經過一番分析,卻也不能否定南渡詞在文體流變中的貢獻。南宋詞在山河變動的時代,就客觀條件是不利文學發展的環境,但從主觀的情感來看,卻是作者創作的助力。南渡詞人中最大的成就應為開拓詞的境界,過去詞被視為言情的小道,直到南渡詞人繼承蘇軾以多方面的題材入詞的觀念,從南渡詞人之作可見許多南渡後所見的日常事物。又加之時代背景的影響,使得詞作內容富有多樣性,不再僅限於抒發相思、離別,詞人開始藉詞來寫下慷慨激昂、傷時感事的作品。


再者,南渡詞人在詞作中的愛國思想,表現出對國家、家園的關懷,心繫故園欲恢復中土的意念,發之於詞中充滿民族意識,也為南宋的愛國詞人開了先鋒。除了愛國的豪情壯志,南渡詞中亦出現表達曠達思想的新作,這些詞人在歷經一連串的磨鍊與苦難後,眼見復國無望,於是寄情於山水、心靈有宗教上的寄託,跳脫晚唐、五代直至北宋的一貫的傷感作風,另闢一條曠達閒適的大道。


南北宋詞有極大的不同但北宋詞在南渡時期有了轉變,南宋詞的特色也在南渡詞中可見其端。宋南渡時期,不僅是政治上的過渡,在詞史上也是一個過渡的橋樑。



參考書目


()
古籍

毛公:《詩序》,(臺北:台灣商務印書館,《叢書集成》初編據《津逮秘書》本影印,1937)

元脫脫等撰:《宋史》,(北京:中華書局,1977),卷20


孟元老:《東京夢華錄》,(收錄於《叢書集成初編》,上海:商務印書館,1936)


唐圭璋:《全宋詞》,(北京:中華書局,1965)

劉勰:《文心雕龍》,(上海:商務印書館,1937年《叢書成集初編》影印《兩京遺編》本)



()
專書

王偉勇:《南宋詞研究》,(臺北:文史哲出版社,1987)


王兆鵬:《宋南渡詞人群體研究》,(臺北:文津出版社,1992)

周曉琳、劉玉平:《空間與審美-文化地理視域中的中國古代文學》,(北京:人民出版社,2009)


況周頤:《蕙風詞話》,(《蕙風詞話 人間詞話》,臺南:北一出版社,1973)


胡適:《詞選》,(臺北:台灣商務印書館,1975)


黃文吉:《宋南渡詞人》,(臺北:台灣學生出版社,1985)

張春義:《宋詞與理學》,(杭州:浙江大學出版社,2008)

崔海正:《南宋詞研究史稿》,(濟南:齊魯書社,2006)

靳極蒼編:《李煜李清照詞詳解》,(四川:四川文藝出版社,1985)


()
期刊論文

期刊


龍沐勛:《兩宋詞風轉變》,(收錄於《詞學季刊》第二卷第一號,193410)


論文


林姵君:〈宋南渡詞人的汴都之思與臨安之情〉,(臺北: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碩士論文,2011年6月)


全站熱搜
創作者介紹
創作者 hhp.ncue 的頭像
hhp.ncue

生命教育

hhp.ncu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