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教育

　　莊子說，能夠克服對任何美醜的迷思，破執，才能逍遙。所以他用最醜的樹瘤和屎溺來譬喻「道」。是的，我從來不諱言自己是同性戀者的事實；我相信在目前的社會，同性戀已經不算特別，但仍是處於較不被認同、較容易被誤會、為數較少的一群。在這樣的社會中，我們總會有兩個身分，戴起異性戀的眼鏡與同性戀的眼鏡來看世界是截然不同的；我們要學會偽裝，而往往在以假面目示人的時候，才會聽清楚別人的看法想法，我曾經因為這樣痛恨過世界，痛恨過上帝，痛恨過自己。以前認為世界上最悲慘的人就是我了，年紀輕輕就嚐過這些人性醜惡與人情冷暖的自己，應該足以體認「道」了吧！生命還不就像尼采說的一樣，只是一場悲劇，所有的感覺都是荒謬……我在不久之前都還是這麼以為的。

　　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呢。在《17 again》這部電影中我察覺自己這種想法的可笑：「when you're young, everything feels like the end of the world.It's not.It's just the beginning.You might have to meet a few more jerks, but one day you're going to meet a boy who treats you the way that you deserve to be treated,

Like the sun rises and sets with you.」這一切原來都只是我人生的開端而已。

　　同樣身在圈內的學弟問我：「若有來生，若能選擇，你還願意當同志嗎？」我說當異性戀可以平凡度日、當同性戀可以體驗不同視角的人生，都划算！最要好的女性朋友問我：「你好像什麼事都會作，去哪裡學的？」我說不斷學習獨立才是人生，依靠與軟弱總是讓我感到不切實際！而某個夜晚，那個深深愛著我的人問我：「你何苦逼自己那麼堅強？」我說「唧唧復唧唧，木蘭當戶織，不聞機杼聲，惟聞女嘆息……因為堅不堅強，由不得讓我選擇。」還記得當我被押送到警察局作筆錄的夜晚，我因為面臨未知的結果而恐懼，痛哭失聲，那時覺得即將要丟失一切了──而當家裡電話響起，我卻用充滿精神的口氣說：「我現在正跟同學吃飯！家裡有事嗎？」後來雖終因我的清白而了結，我卻覺得自己重生一回。

　　目前為止不管經歷多少的痛苦與失望，那應該也不過都是我人生中的三分之一、四分之一吧！所以，我也不懂「生命」究竟是什麼，或許要在我此生結束的前一秒，我才能稍微了解一點點生命的涵義也不一定。晏殊說：「滿目山河空念遠，落花風雨更傷春，不如憐取眼前人。」歐陽修說：「直須看盡洛城花，始共春風容易別。」蘇軾也說：「莫聽穿林打葉聲，何妨吟嘯且徐行。」這一切都可以跟胡瀚平老師上課所說的相互呼應，生命教育的目的本來就是要讓我們體會生命之美好。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，這個世界上雖然有些人是生下來享福的，但大部分的人是生下來磨練的。在痛苦中找到解脫是生命的任務，人生本來就是一個選擇題──沒有正確的答案，只有心不心安。固然，有的人選項多、有的人選項少，這無可奈何；是在不斷的掙扎中，我學會放棄，學習放下，懂得選擇的。生命中的擁有，魚與熊掌本難兼得；但一切盡心，就能無憾。